一点一点地爬满耳朵,像有一串小爬虫从穴口一只接一只地爬出来,爬到人的耳朵里,口鼻里,眼睛里,再顺着发囊与指甲缝爬进血液与皮肉中。
周衡越发听不清了,眼前已没有白光了,好像有繁星点点。
迷蒙中,好像有人在同他说话,和着王氏令人绝望的声音,他艰难地鼓起精神去听,却只能在只言片语抓到细枝末节。
“阿礼对不住您,阿礼…孩子…对不起…”
这是方礼语带哽咽的哭腔,她一向对他膝下无嫡子满怀愧疚,她在向他致歉…
阿礼啊。
你为什么要道歉呢?
明明是我让人将药汤放在你的碗里,亦是我弹压下太医院不许他们将真相告诉你,是我啊…是我剥夺了你做母亲的权利啊…
周衡迷迷糊糊地阖上眼,白光与色彩在雾蒙蒙中一寸一寸地消失殆尽。
他好像又在做梦。
可这个梦没有将他靥住——甚至,这是他晦暗人生中第一缕曙光。
他的阿礼。
穿着一袭火红的嫁裳,上身规规矩矩地挺得笔直坐在婚床的正中,可脚却藏在大红裙裾之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晃动。
他原以为这又是一个无趣端庄的世家女子——她确实也是一个出身高贵的世家女,方家的嫡长女,父亲是名震西北的老将,哥哥是初出茅庐的新秀,家世渊源且位高权重,这是先皇在禁止他与母妃顾氏见面之后,为他做下的第二个极为精准且正确的决定。
少年的情愫总是来得没头没脑。
他连盖头都尚未掀开,却只因为方礼在婚床上坐久了坐烦了。百无聊赖之中摇晃的那双腿,便对这个出身高贵的妻子怀抱了无限的好感。
可惜,她却未曾辜负过他的好感。
她为他执掌太和宫,雷厉风行地发落在六司中一向虚与委蛇的内侍、嬷嬷,她为他红袖添香。夜来执灯其旁。她为他亲手缝补衣物再为他手脚麻利地穿上…
她将她的那一份做得太好了,既是职责又连带着情意地完成。
可他呢?
让她直面已为顾太后的折磨与针锋相对,让她独身面对宫中居心叵测的那些内侍仆从。让她孤独直面旁人对她的猜忌与怀疑。
“…你出身不高,可她却从小便是天之娇女,贵女娇女世家女,这三样,我在这宫中这么几十年可算是看够本儿了,没一个是好玩意儿,嘴上敬着你重着你,论你爬到再显赫的位子,人家心里头该踹你还得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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