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李二瞧着。
这时案几前一个沉默良久的汉子抬起手,于半空挥了挥,随后掌心轻轻落在案几上。他面容黧黑,看起来只有三十余岁,两鬓却早生华发,他长叹一声,才道:
“行了行了,都是歃血同盟的兄弟,彼此争吵两句,无有相让却也是常事,可万莫要伤了情谊,这徐州城丢了又如何,有舍终有得,须知天下并非只此一州,如今江淮各路群雄并起,近到定远郭子兴,往南更有左君弼、徐寿辉、张士诚之流,香军气势已成,我等眼下,只是为更多义军探清蒙元尚有几分昔日的实力罢了,呵呵,有此一遭,往后这天地间如何更无我等兄弟一席之地?”
重又坐定的赵均用不再去看李二,视线转过来,朝着肤色黧黑的汉子桀然一笑,道:“彭大此言颇合赵某心意,这西城墙内外已是腥膻满地,枕尸狼藉,而今冬之气阴盛而阳衰,阴寒遇尸,恐酿大疫,实非久处之地,依赵某之见,趁着彭帮与汴泗帮尚有一人情未得偿还,我等倒不如渡舟悄然离去,投往濠州,有那座盐矿在,他日何愁卷土重来。”
那边话甫一落下,李二登时站起身,粗茧遍布的手掌重重击打在案几,声音“砰”地传出厅堂。
灯火通明的宅院里,六个带甲守兵闻声,不由举着火把,好奇地偷往厅堂方向一阵瞧,却在身子方侧出的霎那,一道愤怒的咆哮在厅堂那边响起,震得挂在屋檐的灯笼都在颤抖。
“赵均用!那些都是将身家性命交付我等的弟兄,为人之道怎可如此!怎可如此……”
院落里的守兵听着渐渐无声的责问,瞅着那边亮起的灯笼在摇晃,他们的视野当中,整座宅院的灯笼也在下一刻纷纷晃动起来。于是满院灯火错动,迤逦的落影在地面如水绵延,拉长的光影里,几头嶙峋的仙鹿石雕轰然往一侧栽倒,沉闷的巨响过后,烟尘在府邸飞扬。
看着陡然的惊变,六个守兵彼此对视一眼,目光格外淡然。
而这份淡然随着其间一人“母婢的鞑靼,又在攻打城墙,还高呼着什么收复失地的名号,可这本就是我们的徐州城,世世代代都是啊……”的轻声喟叹,六人的面色蓦然沉默起来。
岑寂片晌,有守兵低声言道:“咱们六人受命驻守此地,难以入阵杀敌,却是不知战况如何,不过咱的家弟入了那三营领将麾下,前日楼棚塌陷,他丢了半条腿,倒因此保下性命,昨日咱偷空回去看他,他躺在床榻沉默许久,一言不发,后来避开阿娘,哭着对咱说城墙防线悉数沦陷,怕是过不得几日,这徐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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