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九三九年?”
“胶平公路?”
张世家边看边嘀咕。
“天地混沌,景物影影绰绰,队伍的杂沓脚步声已响出很远。
父亲眼前挂着蓝白色的雾幔,挡住他的视线,只闻队伍脚步声,不见队伍形和影。父亲紧紧扯住余司令的衣角,双腿快速挪动。奶奶像岸愈离愈远,雾像海水愈近愈汹涌,父亲抓住余司令,就像抓住一条船舷。
父亲就这样奔向了耸立在故乡通红的高粱地里属于他的那块无字的青石墓碑。
他的坟头上已经枯草瑟瑟,曾经有一个光屁股的男孩牵着一只雪白的山羊来到这里,山羊不紧不忙地啃着坟头上的草,男孩子站在墓碑上,怒气冲冲地撒上一泡尿,然后放声高唱:
高粱红了——日本来了——同胞们准备好——开始开炮——
有人说这个放羊的男孩就是我,我不知道是不是我。
我曾经对高密东北乡极端热爱,曾经对高密东北乡极端仇恨,长大后努力学习马克思主义,我终于悟到:高密东北乡无疑是地球上最美丽最丑陋、最超脱最世俗、最圣洁最龌龊、最英雄好汉最王八蛋、最能喝酒最能爱的地方。
”
一直看到这儿,张世家被那跌宕起伏的文字震撼的同时,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
“哪儿?”
“高密?”
这下不得了了,张世家抹了抹鼻子,重新聚精会神的把这段文字阅读一遍。
“高密。”
“真是高密!”
张世家没听过什么东北乡,但是高密这两个字就是他们县城的名字。
加上此前所说的胶平公路,还有高粱,张世家有种很强烈的感觉,作者江弦写的就是他们这块儿。
张世家接着往后面阅读。
讲的很跳跃,大概是一个叫余占鳌的人组织抗日。
为啥抗日呢?
有个叫罗汉的人,被日本人剥了皮。
那天,女人和小孩哭得特别厉害,哭声震天响,男人们眼睛里含着泪,眼神中还涌动着仇恨的炽热光芒。
“咱活着,不能像牲畜似的被日本人宰杀。”
于是高粱地里的血性汉子要起来反抗了。
余占鳌带的队伍,总共不过四十人,这里面有聋子、哑巴,还有瘸子、拐子。
他们背的枪也是长短不一,甚至有人背上扛着一盘铁齿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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