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知道,李贵妃最忌讳的,就是别人把她母子二人当成孤儿寡母来看。果然,就见她脸上像是落了一层霜,冷冷道:“登闻鼓哀家也听过,当年海瑞上疏骂嘉靖爷时,就是敲得这鼓,声音一模一样!”
“娘娘好记姓,”冯保火上浇油道:“当时嘉靖爷气成什么样,您肯定还记得!”
“哀家怎么会忘记!”李贵妃咬碎银牙道:“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哀家只好奉陪!”说着,那股女中豪杰之气迸发而出,她说着一拍桌案道:“传旨,皇上升座皇极殿!哀家要当面问问他们,是不是要把皇上逼退位才算完事儿!”说着一边揉着拍痛的玉手,一边发狠道:“今天这个高拱我还撤定了,他们要是不答应,一个也别想囫囵着走出皇极门去!”
午门外,确实是言官们敲响了登闻鼓。
之前的局面,已经有些失控。正如冯保所言,在这个皇权至高无上的社会,不是每个人,都有胆量公然对抗圣旨的,哪怕皇权处于无比暗弱时期,哪怕所有人都义愤填膺。然而热血铸就的长城不能持久,等众人稍一冷静,担忧和后怕便悄然来袭,便打起了退堂鼓。
广场上,风向再次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尤其是那些占大多数的芝麻绿豆官。他们距离高层太遥远了,宫府争斗对他们来说,就像神仙打架一样。应该发生在茶余饭后,没事儿闲聊时,在那里,他们可以运筹帷幄、肆意意银。但一旦真发生在眼前,他们却连打酱油的勇气都没有,只想着安全第一,有多远躲多远……甚至开始暗暗埋怨沈阁老等人没有分寸,害大伙跟着胆战心惊。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因为人都是畏惧改变的。对于普通人来说,距离皇权越远,就越容易神化它,畏惧它。二百年来,一代代的大明子民,已经习惯了对皇权的服从,并将这种服从视为天经地义,除非彻底活不下去了,否则是不会去背叛它的。
这也是沈默最担心的,他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对手,并不是皇宫中的那对母子,而是盘踞在这大明朝上空二百年的无上皇权。哪怕是它最弱小的时期,也天然居于终生之上……也许百官会因为一时激愤而表现出不驯,但当他们冷静下来,又会被那无处不在的威压震慑。
拖得时间越久,状况就越危险。这是在刀山火海上走钢丝,这是在拿一切做赌注,这一条不归路啊!
如果不想让自己变成个笑柄,如果不想让苦等十年的机会变成个笑话,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继续撩拨百官的情绪,让他们亢奋,让他们头脑发热,让他们还没来得及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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