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点点头,示意自己没有问题了,便一边喝着汤,一边倾听隔壁的声音,只听这次读得是《礼记》:‘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恶其不出於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沈默心中跟着默念道,这一刻,他真正的明白了何心隐,这位狂侠并不是什么超出时代的改革家,而是在对现实世界失望后,以自己的方式,去探寻圣人所描绘的大同世界。
中华的魂,在两千年前已经铸就,不论多么离经叛道的思考者,他灵魂的根子,永远在先秦。
早饭后,沈默与沈明臣、余寅等人会合,在何心隐的带领下,他们参观了这个桃花源般的梁坊村。他们走出了村镇,来到了田野,看到人们在田间地头辛勤的忙碌着,有些年轻人还大声唱着歌,显得快乐极了。
一路上,何心隐都在兴致勃勃的介绍着他的杰作,通过他的讲述,沈明臣等人知道了,这聚和堂的作用是‘教养百姓’,故设立率教、率养各一,分别负责合族之教与全族之养,也就是教育与经济两方面。
至于教育方面,在沈明臣和余寅看来,无非是将族学的范围扩大化,非本族子弟也可入学;但在经济管理方面,就太过于疯狂了——由率养、辅养、维养等管理人员,组织所有人把田产拿出来一起耕种,按田亩总数计算统一交纳赋税,并支付族人婚丧嫁娶的费用,共同赡养老人。而且包括管理人员在内的所有人,都不脱离生产,无任何特权和额外利益,这完全超出一般文明乡绅的‘善举’范畴了。
登上村后的山坡,鸟瞰美丽的苗田梁坊,只见一栋栋朝南小楼整整齐齐,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下,但几人的目光却十分的复杂。
沈明臣率先开口道:“难道真得所有大户,都将自己的田产献出来,还亲自参加劳动吗?”他信封孟子的‘人姓本恶’,压根不相信所有人都能做到如此无私。
其实沈默也不信,因为何心隐的改革,在为大多数人造福的同时,也必然损害了少数富户的利益,他不相信苗田梁坊的富户,都像何心隐一样公而忘私,但察觉到何心隐的狂热,他没有吱声罢了。
“全凭自愿加入。”何心隐睥一眼沈明臣道。
“也就是说,有人不自愿?”沈明臣的毒舌,领教过的终身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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