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日不分昼夜的艰难挥墨中暂时抽身出来,摁住隐隐有痛楚的手腕,端详这奏文上所书的黄从郡之事,良久也无头绪。
随当初远去苏台县,荀元拓也不再是那年初出茅庐,在青柴里只凭文章锦绣争名声的书生,沿着一座上齐天下慢吞吞转悠一圈,早已不是只能由文章中打量众生的境界,而是真切见过人间苍生,品过各处珍馐小食,随手散过几百两银钱,同样也见过衣不蔽体,饱受荼毒的贫寒人,至于黄从郡眼下乱象,且不说心知肚明,倒也能凭传来的一星半点消息,猜测出眉目。
“老夫也很久没见过这般能折腾的修行人了,倒是有趣。”
文曲公颤颤巍巍,拿来两枚甜团,将一个大些的递给荀元拓,另一枚自己放到口中,没嚼几下就囫囵吞到腹中,心满意足饮了口茶,自然也是瞧毕奏文,却与荀元拓愁眉不展迥异,相当乐于见此。
不少人都晓得荀文曲虽年长,不过仍擅食甜,这甜团便是由糯米打得黏软,辅以红糖碎果脯制成,常人吃下一枚都要觉得极腻,不过文曲公却甚为喜爱,偏偏吃过如此多年的甜口,牙口依然结实牢固。
“在上齐境内,能由着性子胡来的修行人从来不多,上一个闹腾出满城风雨的,还是那位老相识,好像还有个使剑的好手,再往后十年,从没听说过修行人敢于在闹市处施展神通手段,替人鸣不平。”
对比文曲公笑呵呵开口,荀公子本就劳累,分明是对那位素未谋面的修行人举止,嗤之以鼻,无奈摇摇头,咬下半枚甜团,哼哼两声。
毕竟在荀公子以为,山上人本就应当老老实实,呆在荒郊野岭里琢磨神通长生,至于下山逞威风举动,一来是太过招摇,二来令百姓见过这等场面,总是要使人心浮动,反而不利。就如自家先生当初讲过,假使人间才气十斗,你分一斗,旁人再分一斗,可就不剩多少,同样权柄亦是如此,朝堂把持八分,官衙把持两分,就已是难得的一碗水端平,可现如今又冒出些修行人,凭粗野手段夺去一分,无异于干预朝堂。
更不要说,万一此事开先河,惹得不少修行人生出念头,要凭这份本事哗众取宠显露威风,又置山下的法度规矩于何处。
因此即使是这份奏文添油加醋,照样能看出这修行人乃是仗义行事,依然是有违文人所言的朝堂天下,自然不被荀公子看好。
可荀文曲这次并没赞许,而是皱起眉来看了眼荀公子。
“可还记得老夫府上有位书童?”
荀公子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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