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缓拽缰绳,正好由打肩头拿来枚水囊,自顾吞下两口,瞧来很是劳累,也不忙于令前头几头马匹让路,而是索性靠到车壁上头,竟是自行睡去。
车帐之中人开口时,声响奇沙哑,“几位争执的时节,在下听得分明,两位官差乃是依律法规矩行事,并无有甚过错,可称得上是忠于职守;至于几位江湖儿郎,其实也不曾惊扰旁人,或是冲撞城中百姓,如是非要惩治不可,几位不妨就前去官衙当中,吃这趟板子,过后来此,在下自是有上好伤药,不出一日便可自如驾马,断然不会耽搁几时辰。”
衙役与几位江湖人,皆是一怔,却不曾想这位坐于华贵车帐当中的公子哥,竟是讲说出这番话来,霎时很是有些手足无措,还是那伶俐官差先行上前两步,躬身行礼,“公子心善,但这几人若是耽误时辰,恐怕日后便再难生财,若当真押送衙门挨板,虽说是二十板,奈何板重力沉,没准便是个皮开肉绽,纵使有再高明金创药,也难于两三日内痊愈,还是罚些银两最好。”
江湖人中亦是有两三少年窃窃私语,看向车帐的时节,竟是隐有怒色,小声道十两银钱,对于这等车帐华贵的公子而言,尚不足壶酒价钱,如今却是不愿相助,而是偏偏要几人前去官衙吃罚,当真是惹人恼火。
车帐中人很久也不曾言语,而后沉沉言语道,“既是做错事,便要认罚,想来为首这位兄台,也不愿因这等事平白搭上辛苦所得银钱,究竟是如何决断,皆在几位一念之间,两位官差也是等得厌烦,还是早些决断为妙。”
待到几人去后,车帐当中那人才略微叹过口气,缓缓迈步走下车帐,望向长天暖日时,顿觉相当刺眼。
“这十两银子,搁在以往,恐怕你已然是送与那几人,难得如今想清楚,不再去当那等散财之人,还得是我教得好。”汉子诚心逗弄少年,刚要去捏那方水囊,后者却是自行挪开,当即令汉子两手抓空,悻悻扭过头去。
少年摇摇头,面色依旧是惨白如纸,“当初觉得在世行善,便是送于人家炭火,总好过瞧见数九寒天里头,冻得瑟缩到屋角,也是不久前才发觉,就算是双手奉上炭火,来年冬月,这些人兴许依旧不愿去自行挣来些炭火钱。人本就难说尽善尽美,如若今日我拱手送上银钱,下次这几位江湖人入城,没准便真要驾马将无辜老弱,撞个七荤八素,伤及筋骨倒好,倘若马蹄踏过,便当真是要一命呜呼。”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助人炭火,不如教人如何烧炭砍柴,吃些教训苦头,也不见得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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