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不远处过路的军卒,瞧见北堂奉有些吃力的低下脑门,迈出帅帐,就知道这位莽汉又在白将军那吃了罚,纷纷绷紧了叫山间日光晒黝黑的脸膛,生怕浮动出些许笑意。
镇南军十斗川部之中,说起北堂奉的名声,其实还真不差。这汉子虽说并未读过诗书,一纸探马线报其中,寥寥几行大字,北堂奉也只能勉强认出其中二三字,其余一概不识,只得交给旁人将线报读出,而后再做打算;脾气更是火爆,其余军卒眼中的丁点小事,他就得为此暴跳如雷,虽说镇南军军法之中鞭笞军卒要数大过,但当初的北堂奉却时常犯戒,经白将军重罚十余次,如今才算收敛了毛病。
但即便如此,这位身量奇高的汉子,名声依旧不赖。
喜怒形于色,待人以诚,战时身先士卒,退时断后阻敌,哪怕是手底下不得已触犯军法,北堂奉也会主动将这罪状扛在肩上,任凭大帅发落。
当初十斗川东百里外有处贼寨,声势浩大,聚集了足足数千流寇贼人,寨中甚至有不少行走江湖,武艺纯熟的好手,被贼首请来坐镇大寨,周遭过路商旅百姓,皆是深受其害,就连当地衙门也是敢怒不敢言,被迫置身事外。
白负己任镇南大将军不久,便瞅准了这处大寨,练兵三月过后,划给时任校尉的北堂奉五百镇南军,轻描淡写说了句,此战若败,你小子提头见我,若损兵三成,赏百二军棍,便飘然走回帅帐之中。
军中老资历者中,不少人都随北堂奉经历了那一战,甚至如是多年过去,夜里入梦,都能见到到贼寨周遭的一草一木,与袍泽凄惨死状。
犹如山河染血。
以五百军卒硬战近乎十倍人手,即便是出军前,白负己已然将战法布置妥当,尽数交与初出茅庐不久,但挥军头脑却还尚佳的北堂奉,力求以折损少数军卒的代价,击破这处为非作歹许久的敌寨。可人手不足,就是人手不足,即便白负己战法精妙有加,也只是在毫无胜算的底子上,多添了三四成胜算而已。
而这三四成,对于将帅而言,已然是近乎做到了极境。
五百镇南军趁夜色入山,悄无声息拔除巡夜贼寇过后,直奔山巅匪首住处,力求将一众匪首诛杀过后,不战而胜。但凡是匪寨,大多数喽啰上山前,皆是穷苦之人或是江湖草莽,多半是日子过得艰辛,不得已落草为寇,打心眼里并无那般不惜性命的冲天胆气,倘若群卒无首,的确有不耗费兵卒便可得胜的可能。
正因为如此,白负己赌的,便是山中草莽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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