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从阮脸上没有半分喜怒。缓缓开口道:“高兄言重了,你我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有甚么看不开的?高家垂治延州这许多年,也是上天造化了!如今大势如此,高兄是聪明人,退一步则可保举族平安,若是僵持下去,只怕高家一族,连颗种子都存不下,那才真是大悲之事呢!”
高允权冷笑道:“那竖子若是敢杀老夫。早便杀了,还用得等到今日?屠灭高家满门容易,想要延州的豪门郡望归心却是万难!”
折从阮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高兄是明白人,怎么净说糊涂话?如今早已不是初唐时候,豪门士族力量虽然还在,却远远不到左右政局的程度。那些终日忙碌于田间地头地人,根本不会理会延州究竟是姓高还是姓李。李怀仁年前不杀高兄父子,不等于他此刻杀不得高兄父子。高兄莫不是还指望着朝廷支持贤父子?”
高允权冷哼了一声,却并不说话,张永德等人在延州六天,却始终说一些云山雾罩的场面话,绝不表现出任何明确的倾向性,这令高允权不满之余暗自心惊。在如今局势下。哪怕朝廷仅仅是中立,高家也是绝对受不了的。若是没有了朝廷的支持,高家满门的命运就真正堪虞了。
不过高允权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张永德毕竟没有明确表态支持李文革。自己毕竟还是朝廷的侍中,事情虽然已经足够糟糕,却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折从阮本来也没打算听高允权地回答,只是缓缓地说着自己的话:“世道纷乱已经有数十年之久,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说的便是乱世明哲保身之道。高兄坐拥延州这许多年,却被一介武夫领着数十个兵蛋子顷刻颠覆,说句不好听的,高兄实在是不宜再做这延州之主了。高家这些年聚敛无度,早已失却了地方民心,如今连军心都不能保,高兄还有甚么可凭借的?”
说到这里,折从阮温厚地一笑:“难不成高兄真的以为朝廷会为了高兄在这个时候出兵延州?”
见高允权无语,折从阮趁热打铁道:“若是朝廷真有此力,也不必调老夫的兵来关中了。且不说慕容彦超之乱尚未平息,便是平息了。北汉未亡之前,朝廷对关中诸镇也只能安抚不能动兵,高兄四年前和去年不都是凭籍着这个才得以继续坐在延州节度的位子上么?怎么如今反倒想不明白了?”
高允权此刻面如死灰,这些道理他都明白,只不过不到最后一刻,他实在是有些放不下一州九县的最高权力,这是高家在延州最可靠的保障。
“高兄若还是对朝廷心存幻想,不妨看看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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