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状态的确萎靡,但他的态度依然如故,平静地摆了摆手,摇头道:“身在直庐,哪有一日不操心的,高求真早年有句话说得挺好,‘既有地位尊崇,莫嫌责任重大’。我为首辅,天下之事皆要审视,即便没有今次之事,也清闲不到哪去。”
王锡爵诧异道:“高求真还说过这么一句话?他地位显隆也是漠南之战以后的事,但……”
“这话不是近来说的,很早以前便说了,当时皇上御极未久,圣学繁多,每每天不亮便要开始晨客。那一日正巧是我督学,圣上怕是还有些许起床气,对我和侍君伴读的高求真说‘世人都说做皇帝好,谁知做皇帝连何时起床都做不得主!’”
王锡爵面色一僵,心道:这起床气可不小,而且这话叫臣子如何作答?
申时行也顿了一顿,苦笑道:“不瞒元驭兄,当时我也有些发愣,不知该是训诫好,还是劝谏好。倒是高求真,虽然当时只有十一二岁,且每日比圣上还要早起一个时辰左右才能赶到宫中伴读,却毫无怨言,立刻肃然说出了上面那句话。”
王锡爵悚然动容,严肃地道:“多闻此子早慧,却未曾料到竟能早慧至此。他若是近年说出这些话,我倒也还能理解,可他十一二岁便有这般领悟,这……就有些过于惊人了。”
“时人总将他与杨升庵做比较,甚至高文正当年也曾为此自得,以为侄儿能与杨升庵相提并论乃是莫大荣耀。殊不知我早已知晓,高求真比杨升庵厉害何啻十倍!
杨升庵之早慧不过文才了得,高求真却何止于文才?此子除了不能阵前斗将,几乎无所不通,智计百出、心思深沉,垂髫之年便玩弄冯保等人于股掌之中。这般人物,却总为自诩聪明者所轻,其败岂能无因?”
申时行说到这里,忍不住长叹一声:“他若真是我门下弟子,那该有多好。”
王锡爵默然片刻,忽然醒悟申时行这话除了字面上的意思之外,还有点醒自己之意,想是担心自己也轻视了高务实。
他连忙道:“前车之覆后车之鉴,锡爵此次回京,对高求真的重视也有不够,以至于如今陷入两难之境。元辅今日之警示正如当头棒喝,锡爵必当谨记。”
“元驭兄,你我之间就不必说这样的话了。”申时行微微摇头,端起参茶饮下一大口,又道:“高求真便有天纵之才,如今也是你我对手,我说这些话也不是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是,我与他毕竟打交道更多一些,有些了解也属应当,非是怪你什么,你不要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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